要她自己再见一面,才能好好放下。
“许久不见了。”蒲萄凝视着顾白婴。
这少年看起来和从前没什么不一样,眉眼间骄矜又傲气,倘若她没有看见刚刚顾白婴在这里孤寂落寞的背影,倘若她没有发现对方眼底一闪而过的失望,谁都不会看出他伤心的痕迹。
“是你。”顿了片刻,顾白婴开口。
少年的爱恨直接,他的耐心与温和,全数留给了另一个人。
真叫人妒忌。
蒲萄压抑住心中酸涩,开口道:“姑姑让我代表湘灵派来贵宗商量下月宗门大会一事,没想到在这里遇到了你。杨簪星的事”她有些艰难地开口,“你不要太过伤心。”
簪星补整苍穹之时,蒲萄也是在场的。
她没想到那女子竟然有如此勇气,明明是魔族,却愿意为了都州亿万生灵以身相殉。正因如此,当她心中因情而生出妒忌羡慕时,总忍不住心虚惭愧。
或许在此之前,蒲萄还有过想与簪星一较高下的心思,宗门里的女弟子,无论对情对事,断没有知难而退的道理。但这之后,蒲萄便熄了这个念头。
蒲萄其实很佩服簪星,倘若换了她自己,她或许做不到簪星那般干脆利落。或许也会,但那过程必然踌躇哀伤。
不像簪星,至始至终,都是含笑从容的。
也正因如此,后来金门之墟一别后,其实有很多次机会,蒲萄都可以前往太焱派,有更多的时间接近顾白婴。
但她没有。
且不提顾白婴待她如何,她实在做不到如从前一般,天真地、毫无顾忌地缠在他身边了。
少年站在自己眼前,突然的,蒲萄就想起几年前的那个夜里,她在这里面对顾白婴,鼓足勇气对他诉说心中情意。而少年拒绝她拒绝得很无情,那个夏夜就如今夜一般,晚风温柔,夜色缠绵,他看着自己,心里在想着另一个人。
夜风突然变得有些冷,初夏的山头,总是带着星点凉意。
无数绿色的萤火聚拢又分开,如人世离合无常。
蒲萄听见自己的声音,轻轻的,像是要飘进风里。她道:“她已经不在了,你还要继续等吗?”
旁人总说顾白婴没心没肺,心上人死了,他每日跟没事人一般,既不痛哭流涕,也不借酒消愁,修炼闭关指点骂人,一样没缺。
但蒲萄知道,他是在等,就如她自己,等待着一个无望的结局。
夜色苍凉,似水流入满池花香,昨夜的热闹散去,夏日的池水明瑟,碧云如烟。
少年沉默,朱色发带在夜色中,鲜艳如嫣红比翼花。
他没有说话,从蒲萄身边走过,错身而过的瞬间,淡淡开口。
“我不怕等。”
纸鹤(2)
妙空殿门口空荡荡的。
玄凌子下山散心未归,殿里的小童也不在。田芳芳和牧层霄带完新弟子还要忙着修炼,柳云心如今搬到了月琴的殿中——月琴殿中多是女子,她偶尔也好学些小法术。
原先他只觉得自己的逍遥殿冷清,而今,却陡然发现从前热热闹闹的妙空殿,不知何时也显得孤寂了起来。
顾白婴在妙空殿门口停留片刻,终是走了进去。
簪星走后,他很少来这里。
也不是不愿,大概是不敢。
就如玄凌子要在正殿里塑一尊簪星的金像,而他坚决不肯。是因为仿佛这样,就可以否认簪星已经不在的事实,拒绝那个难以接受的真相。
明秀院还是老样子。玄凌子让小童日日扫洒,桃色的被褥、纱帐还是过去的模样。甚至每日都有人来送簪星爱吃的茶水点心——当然,为了不浪费,最后都被玄凌子自己吃掉了。
当初万杀阵过后,簪星的魔族身份被发现。一腔怒火的灵心道人搜遍了妙空殿里里外外每一个角落,将簪星留下来的衣物用品全都找出,试图找到她对修仙界心怀不轨的蛛丝马迹。后来,那些东西全被一把火烧掉了。
如今这屋里的东西都是新换的,桌椅被擦得干干净净,却再也没有了簪星的气息。一瞬间,变得冰冷空寂起来。
顾白婴垂眸。
所有她存在的痕迹都消失了,她的过去被抹杀得彻底,干净得像是世上从不存在过这么一个人。
月光从窗外溜进来,落在窗前的地面上,似水澄明,摇曳着几枝斑驳树影。
顾白婴忽然就想起在黑石城时,七夕那一日,他与簪星在那个卖珠子的小贩手中抽到的签文来。
多情只有春亭月,犹为离人照落花。
他那时气怒于小贩信口胡诌的妄言,竟不曾察觉这签文里,真正的深意。
明月犹在,好梦难成。
终余离人自己。
有风吹来,吹得树影簌簌晃动,他看向窗外的柿子树,走到了院子里。
这柿子树在万杀阵后的两年间,衰败得很快。枝叶都逐渐枯黄,眼看着就要枯死。后来金门之墟一行后,洪水退去,灵