过是想未雨绸缪,图个万无一失。”
说罢,他朝溯侑略略抱拳,言辞恳切:“望指挥使成全。”
“原来如此。”溯侑眼皮也没抬,语调飘而轻,一字一句都是拨动人心的节奏。
那位阮公子格外真诚的视线落在他眼尾,却有一瞬间觉得这位表面看起来清隽如莲,君子端方的指挥使,不知怎么,突然给人一种凉薄到骨子里,事事不被他放心上的错觉。
这种感觉一瞬即逝。
溯侑垂着眼思忖须臾,开口道:“沉羽阁有难处,我们理解,然眼下的情形,阮公子也瞧见了,天机书的任务不完成,殿下与我都回不了邺都。”
“你们动工必然需要殿下首肯,取出大印敲章,其中流程说多不多,说少也不少。”
说完,溯侑冲那位阮公子微微颔首,道:“还望阮公子回去如实转告你们家主和少当家,待我们螺州的任务完成,再提此事吧。”
待他们一行人绕了几个弯消失在眼前,松珩忍了忍,看向薛妤,似是无法理解般低声道:“你就这么由他出头做主?”
想当年,即便是薛妤对他,也从未给过如此大的权力,她人尚还站着,哪容得了旁人插嘴代为发言。
谁知薛妤看也没看他,转身就若有所思往边上一站,仰着头迎着日光去丈量那面隔了许多莺燕的高墙。
反倒是朝年霍的一下反应过来,他目光如炬地盯着松珩看了两眼,炮仗一样道:“指挥使的意思,就是女郎的意思,这事我们邺都上下人尽皆知。你一个赤水来的,管好圣子身边的事不就行了,还伸手到我们这边来,干嘛,难不成真是圣子安排到这边来探听邺都机密的内应?”
松珩从来没想过,朝年的嘴能有这样大的威力。
他深深吸了一口气,维持不住笑脸,淡声道:“我只是觉得,这样不合规矩。”
“在邺都,女郎就是规矩。”朝年挑剔般地看着松珩,道:“女郎说合适,那就合适。”
论胡搅蛮缠打嘴仗,没谁能有朝年能耐。
松珩干脆无视他,他凝着眉走到薛妤身边,音色放轻了许多:“你和沉羽阁做成了交易?”
上一世的千年中,沉羽阁也就想建立分阁的事找过薛妤,薛妤出于各方面的考虑一再迟疑,加之价格没谈拢,这事便不了了之。
没想到重来一次,这事反而成了。
“既然做成了交易,左右都要答应,不过是时间问题,顺水推舟给个人情也无不可。”
听到这,薛妤无法忍受似的掀了掀眼皮,她转过身,头一次撤去遮掩,眼里现出如此直白而明显的失望,话语是沉着浮冰一样的冷漠:“松珩,我现在是真想不明白。”
“除了你这副是非不分,善恶不辨,只会一棒子打死所有异类的心肠,我当初究竟还看上了你哪点才决定救下你。”
这一句话,宛若一道晴天霹雳,毫不留情地落到松珩头顶,将他炸得头破血流,皮开肉绽。
在当初设下封印大阵时,他便已做了心理准备,他甚至连她指着他让他去死的画面都想到了。
是他对不起她,他认,不论是她骂或是闹,亦或者要跟他同归于尽,这些,他通通都认。
可松珩唯独受不了这个。
他努力千年,终于登上高位,她一句“我想不明白”,他便恍若又回到了审判台上,一事无成,镣铐满身。
他是个男人,更是万千人眼中景仰敬畏的天帝,他承认,自己有私心。
他期望看到薛妤认可的笑意,期望听到她夸赞的言语,期望有那么一次,她也能做得不那么完美,他再温声安慰她,替她善后。
可从来没有这样的机会,她力求完美,什么都自己扛着,再难再累,依旧一声不吭。
得她一句认可,仿佛比登天还难。
薛妤再不看他,转而如浮云一样掠出小巷,朝青山脚下的院落奔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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夜深人静,月明星稀。
西南一处大气古朴的宅院内,璇玑从汤池中起身,婢女上前,用巾布擦她披在肩上湿漉漉的发。
她享受地眯起眼,半晌,孩子气地抬了抬下巴,指了指前面,伺候的婢女会意,含笑道:“陛下还未回来,在前面议事呢。”
璇玑顿时垂下眼,百无聊赖地绕着手指玩。
婢女手脚利索地收拾好内室,弓着腰关上门,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。
约莫过了半个时辰,在床榻上打滚的璇玑突然动了动耳朵,坐直了身体。
很快,外头传来压低了的问安声。
“嘎吱”一声,裘桐推门而入,他今日难得喝了点酒,衣襟半敞,勾着眼笑时,是一派说不出的风流倜傥。
他掀开纱帐,与璇玑对视,半晌,啧的一声,伸出长指勾了勾她的下巴,弯腰凑上去亲了亲,哑着嗓子笑:“今日又出去玩了?”
璇玑点了点头,眼尾弯出一点亮晶晶的笑。
她太单纯,心思几乎