未央宫很大,从正殿出来,往右手边儿,向东南方向去,有一片花圃,品种多,且都是名品名种。
赵盈幼年时很喜欢跑到这里来玩,高兴了来赏花,不高兴就来捣乱,随意摘折,太后也都随她去。
两个人一路无话,直到走出去有一箭之地,宋云嘉深吸口气叫元元:“你知道太后的用意?”
赵盈走的稍靠前些,身形微一顿,旋即恢复如常,仍踩着轻快地步子往前走,却没回答他的问题。
宋云嘉无奈:“元元。”
“表哥不是也猜到了吗?还是……”她顿声,终于回头去看他,“你见过薛闲亭了?”
宋云嘉脸上的无奈就更重了:“那你还过来?”
“我答应了太后相看驸马,怎么不过来?”她歪了歪脑袋。
记忆中的宋云嘉,总是这样的。
他好似不会生气,即便再难堪的事情,于他而言,也总能一笑置之。
他的华贵与脱俗,同薛闲亭刚好是两个极端。
如果说薛闲亭是这红尘俗世中的贵公子典范,那宋云嘉,该是谪仙,他本不属于这凡尘。
不食人间烟火,总以大爱宽容世人。
这样的人,只可远观,不可亵玩。
是以名义上来讲,他虽是赵盈的表兄,但赵盈和他,还不如跟薛闲亭亲近。
毕竟谁也不想成日混迹在“仙人”身旁,被指点说教都是小事,要紧的是总怕玷污了人家。
于是她回过神来:“不过我没想到太后今儿是叫我见表哥的。”
笑意冲淡了脸上的无奈,宋云嘉踱着步,只是微不可见的把步子稍放大了些,只两步,便同赵盈比肩:“听你的意思,薛闲亭可以,我不可以?”
赵盈一愣:“表哥还有心思拿我开玩笑呢?”
她一低头,掩唇笑:“表哥帮我糊弄过去吧。”
宋云嘉一双杏眼像极他的母亲,最干净也最无害,此时略眯起来:“我以为你是真想嫁人了,听你这意思,竟不是吗?”
他呼吸微一滞:“你年纪又还小,是太后逼着你相看驸马吗?我倒是可以帮你劝一劝……”
“不是。”赵盈心下长叹。
明明和薛闲亭年纪相仿,他却总像个长辈一样。
关切,怜惜,然则始终守礼。
“我不是之前受了伤嘛,太后才想让我相看,觉得要遇上合适的,可心的,成了婚,也有个人疼我。”
她唇角上扬,倒是真心实意的笑容:“她才祈福回宫,就操心我的事情,我不想让她失望,更不想她总为我担忧,就答应了,先叫她安安心,过了这阵子再说。”
宋云嘉眼神明灭几变,显得有些晦涩难猜,盯着她看了很久,才长长的哦了一声,一抬手,去揉她头顶:“元元长大了,会心疼人了。”
这架势,和赵承衍真的很像啊!
明明是平辈的人。
赵盈虚躲了下:“别总揉我,回头长不高了,这两天皇叔见了我也很喜欢揉我的头,真不长了,你们负责吗?”
宋云嘉失笑:“你这两天见过燕王殿下?”
她嗯了声儿:“昨儿我见薛闲亭,还见了皇叔来着,好好的相亲宴,皇叔也给我搅和了。”
像是个撒娇告状的小姑娘。
宋云嘉却面色微变,沉默良久,才想起教训她:“不许胡说,编排长辈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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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对了表哥,我好长时间没出过宫,也不知外面的事儿。”
赵盈脚步顿住,声音也跟着戛然而止。
宋云嘉眉目舒朗,好似先前面色微沉也好,眉心蹙拢也罢,都不是他。
他背着手,走在赵盈右手边,慢悠悠的接过她的话:“你想知道什么?”
“皇叔呀。”
赵盈侧目过去,语气里全是好奇:“表姐前些天总进宫陪我,我之前听她说,皇叔前段时间闭门谢客来着?”
宋云嘉呼吸一滞,眼底闪过不满,只是轻飘飘的,又是匆匆闪过,轻易很难察觉而已。
他嗯了声,喟叹道:“西北出事后,皇上和朝臣商议,想派燕王殿下赴西北坐镇,也传召了殿下入宫觐见,谁知道他面圣后,就闭门谢客,连沈阁老都吃了闭门羹。”
赵盈一直目不转睛的盯着他,把他的一举一动,尽收眼底。
她果然没猜错。
前世赵澈御极后,遇上的第一件棘手之事,是凤阳知府上折,参赵承衍大不敬之罪。
那折子她看过,里头列了好些所谓的大不敬罪状,往前追溯,其中就有这一年西北赈灾的事儿,无非说赵承衍目无先帝,云云此类。
而赵澈对此不以为意,甚至有心查办凤阳知府——毕竟赵澈登高台,手段也没多干净,赵承衍睁一只闭一只眼的不管他,他的确少了很多阻力。
那时赵澈觉得,是有人在背后捣鬼,撺掇凤阳知府上折,想挑拨他们叔侄关系,弄的朝堂不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