赵盈咦了声,狐疑望去:“我赏底下人那点儿钱,还不值当从陈士德的家产里贪出来吧?”
赵承衍有些无奈:“你带着周衍和李重之来抄家,是不打算动陈士德的家产了?”
“周衍是我亲自选出来的人,李重之是舅舅替我选上来的,他们两个将来都是我的左膀右臂,我瞒着谁也不至于瞒着他们。”
赵盈说的坦荡,目下更是清明一片:“我就是动了陈士德的家产,填了自己的腰包,他们看不过眼,大可以从司隶院走人,更可以一本奏折参到父皇那里去,我又没拦着他们不许。”
她的性子实在不知道是随了谁。
这两天京城之中传言纷纷,大多是有关于她的。
牝鸡司晨之说最多,但那没什么。
朝中百官尚且有此番言论,何况市井小民。
可她日前提了陈士德出大理寺,用囚车押着一路带到陈家来,闹的沸沸扬扬。
偏偏也不知是她手底下的人嘴碎,还是陈家的人这两日定了罪后收监下狱传出这样的话,总之那日她在陈家耀武扬威,以陈士德家眷性命为要挟的事,竟也在城中流传开来。
一时间百姓无不议论,养在深宫的永嘉公主,竟是个心狠手辣,蛇蝎心肠的阴狠毒辣之人。
小小的年纪就有这样的手段,杀人不眨眼的魔头一般,再过几年,可还了得?
这样的话他乍然听闻时本吃了一惊,可转念就想到她那天是怎么对待刘荣的,便又不觉得奇怪。
后来私下里也问过徐冽,证实了那些传言不假,心下更多的就是无奈了。
她自己倒像没事人一样。
这几天她早出晚归,有时一整天泡在大理寺,有时一日都在雍国公府做监工,盯着工部的人修葺国公府,除了在太极殿上见她之外,在王府里竟少看到她的身影。
那些话,他也没顾得上问她。
赵承衍再三的想了想:“外面的传言你不管?”
赵盈晃动的鞋头突然停住:“我知众口铄金,但天下悠悠之口,我如何堵的上呢?嘴长在人家身上,要说什么,我既然拦不住,当然没必要为那样的事而烦心。”
她面色寡淡,像是真的不放在心上:“其实带陈士德回陈府那天,就听到过一些不堪入耳的话,我后来叫茂深责过那些人,但皇叔你看,这些人,竟像是浑然不怕的。”
无论是议论朝廷重臣,还是议论皇族,都是死罪。
但赵盈没法子追究。
事情就是她做的,她真的追究起来杀了人,难道那些事她就没做过了?
只会更加落人口实罢了。
杀人容易,要转变她在百姓心中的印象不容易。
“陈士德十年时间贪了这么多银子,等他斩首示众后,司隶院会出告示,将陈士德的罪行揭露,老百姓嘛,都是那样的。”赵盈唇角勾起的弧度带着不易察觉的嘲讽,“他们和朝臣一样,见不得我以女儿身入朝为官,翻手为云覆手雨。
但他们和朝臣又不尽相同。
陈士德贪墨几十万两,搜刮的是民脂民膏,那些银子里,说不得就有他们的血汗钱。
我是心狠手辣了些,但也是我定了陈士德的罪,砍了陈士德的头,他们该骂陈士德,更该谢我才对。”
原来她心中早有计较。
赵承衍看着她,只道她如今行事越发周全。
思前想后,她做得极好,并不是只争眼下高低短长的。
而这些事,她都没有再依靠他。
赵承衍笑了笑:“你自己有分寸就好。”
赵盈难得见他面上展露出笑容来,顿了一瞬:“皇叔该多笑一笑,年纪轻轻的,总是愁眉苦脸,像谁欠了您几百万两银子似的,这人多笑笑,自己心情也好呀。”
赵承衍眼角的笑意就尽敛去了:“刘荣昨夜里送了张纸条,让我告诉你,这两日他应该还会有所行动,至于是失手逃脱,还是为你所擒,你随便。”
她这些天忙着陈士德的事,刘荣那里倒没怎么顾着。
而刘荣自那日被她放走后,也是第一次送信回燕王府。
看来是买凶之人按奈不住了——
“陈士德背靠着姜家风光了这么多年,我才定了他的死罪,买凶之人就催刘荣再对我出手,栽赃嫁祸这样明显,手段未免太拙劣了些吧?”
赵承衍面色沉沉,嗯了一声:“我也是这样想的,所以倒不如拿了刘荣,关在大理寺监牢之中,看守再薄弱些,也看看那些人会不会狗急跳墙,在大理寺的监牢之中杀人灭口。”
“只是这样一来先前的计划就泡汤了。”赵盈低吟着叹气,“而且我还有别的事情要办,冯昆旧年的糊涂账,既然有了陈士德的口供,少不了我要拿他开刀再立威。”
“你自立你的威去,把人捉了,关起来,正好你手上忙着调查冯昆目无法度,勾结御史台的罪行,刘荣就晾着,隔三差五想起来,严刑逼供审一审就是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