除夕，往日喧热的不夜城，陷入富丽的寂静。

邱叙家今年也没什么改变。除邱书文忽然进厨房。

家族聚会，除邱叙、邱书文、邱叙堂姐邱梓筠，其他的都是姜明珊近亲——三姨夫炒大菜，烹摇锅把，火焰飘升，姜明珊带领姨妈舅母，候一旁拍掌。

邱叙在隔壁麻将室，给其他四舅五姨添茶。

一眼望见邱书文跨进大厨房，邱叙认定，邱书文有越俎代庖倾向，或者说，邱叙觉得做饭是有一份禅意在的，先忽略三叔二舅今年安可作秀的事实，再忽略邱书文的行为，也理所当然。

“姜叙白，下楼帮我取白酒来。”姜明珊轻声喊道。

邱叙刚分离完红毛丹果肉，甩甩凉水冲过的手，没加外套，走下楼。

淡白后座一番翻找，最后后退，车门敞开，里面堆满礼品，邱叙感觉他的车在骂他。

柏杨发消息来，和他说，他父母认为，去干保洁还是危险，又准许他再读个硕士，专业是表象文化论，去日本。

“闲了没事干，多吃两碗饭吧。真的，哥。”他非常想对这么柏杨说。柏杨开挖掘机的光辉一下子就黯淡下来。

邱叙走着走着，又回复柏杨：钱又不是我出，你想想清楚。

折回家内，客厅一眼望去，有个小孩坐钢琴椅上，先错乱和弦，再单手举高作业簿晃荡。

刚把白酒交付厨房，邱叙接着又唤去教小孩奥数题，这道的解题思路如今忘得差不多了，笔尖倒着戳了两下，才讲出来。

旁观者不免惊讶邱叙的好脾气：小孩举国欢庆之时突兀表演，邱叙也任劳任怨响应。

接下来邱叙什么事都没做，拆了个小孩之前留家里的玩具枪，用纸复刻。但他这个不知道哪有问题，反正子弹射不出去。

“纸壳硬度不够？”堂姐邱梓筠从大厨房将榨汁机抬出，问。

“拿钢板复刻我就可以去吃免费的饭了。”邱叙盘腿在地毯，头不抬微微动着说。

“那是生铁。”邱梓筠放下榨汁机，好几个小孩一汪凑桌前。她不动，其他小孩不敢动。

邱叙继续低头捣鼓。

邱梓筠再走近时，邱叙说：“用生铁做的话，免费饭我能吃好几年吧！”邱叙是接话了，却没关注到对方手里的灿橙果汁杯，而对方也离去。

邱叙继续思考是为什么，弹簧他装了，难道是击发装置连接得不够紧密？

膝盖下手机亮起，游鸿钰发语音来，问他在做什么。

“还是胶水没整牢吧。”游鸿钰思考了一下，道。

邱叙低头思考一番，有人叫着晚饭即将开始，他将这堆纸壳从客厅地毯抱入自己卧室，打算改天有空再看看。

游鸿钰家长辈选择外食。

是别院私厨，大厅可以听胡琴。走廊正中最大的厢房，由迎宾者打开，地毯是白底景泰蓝祥云纹，踩上去格外细软。

一进厢房，有人抖落外套，挂衣钩上，打开没贴窗花的玻璃。有人穿了明代衣裙，裙底流云彩蝶飞，料面莹柔光流泽。

喧闹里，一只飞蛾越过冬寒，悄然无声、大张旗鼓，旋摇入屋。灰影照转过头来的孩子白嫩脸上，与此同时，那张小脸惊喊起来。

一瞬间它变得耀目无比。大家注视它。而天花板正中的炽热灯光诱导它，使它迷乱，而它飞得愈近，就愈狂热。然而，在接触电灯的千分之一秒，它就会被气化蒸腾。

游鸿钰仰头时微微朝后背手，站立时面色从容，眼瞳流动得更加清晰。那只飞蛾加速狂乱，撞向明亮的灯光。

没什么声音地，飞蛾掉入地面了。从天花板，地毯面。而她的眼珠微微带动了头颅。

忽然，身侧飞来的长箭，尾羽暗橙发蓝，透软吸盘钉玻璃上。游望洋停止观摩游鸿钰，去取下飞箭，弯下身时按住膝盖，手握飞箭还与小孩，童心童趣，鼓励鼓励。

还在等待上菜，休息处的年轻人，自然围成一圈。

游识酉抬握手机，向众人展示自己喜欢的设计网店品牌，布料剪裁格外有心意的时装设计，不禁让他们认同“确实很有创新”，“她家今年做的衣服我买的不多，”游识酉哭脸，“呜啊啊啊啊——”

游鸿钰掀唇笑，手臂一伸，贴住游识酉的肩头。游识酉侧半怀，继续哭。

“他现在回来找你？……你是说，你们学生时代，坐同一个教室，都没处成朋友。现在他考上公务员来找你，你还要和他做朋友，是这样吗？”

“……”

“我的错，礼仪学在这种地方。”

“哈哈。”

这时双手交叉放腹部、下巴往下杵，仅剩一双凉寂眼睛的游望洋，从椅子里再次坐正。

游鸿钰俯近矮茶几，为自己倾倒葡萄酒。对话震不入透明圆杯内，她端杯尝了尝，清甜润意。

话题差不多就是，问候彼此，顾念安虞其他城市的亲戚。忽然间，不利于团结的话浮现，甚至言即对方年轻时喜欢杜拉斯。“那可是