灯球火把,人马轿夫,将小姐捺入轿中,如飞而去。夫人假意大哭,喝叫:“云文!快些到顺天府、九门提督那二处,递报呈去。老身明日亲告御状便了。”云文一唬,躲出去了。
不言云府之事。再言那刁虎抢了小姐,心中大喜,一行人四十余众,回太平庄来。行到半路小桥边,把马一夹才上桥,忽的迎马头呼的一棍,刁虎躲不及,叫声:“不好!”拍通跌下水去了。张英叫声:“怎样了?”忙上桥来看,拍通也跌下水去了。左右家丁一齐叫道:“不好了,二爷同张爷不知忽然都撞下桥去了,快来快来,救人要紧。”那季德忙叫歇下轿子,赶到桥边,一气拍通拍通跳下十数名家人,闹在一处,慌在一团,下水救人。这季德心中疑惑,道:“怎么好好的便跌下去?”叫众打手:“随我来看。”一行人都罢了轿子,跟季德来看。只见那刁虎、张英被众人救起来,早淹得半死,湿淋淋的蹲在那河边上,乱舞乱救,救在一处。猛回头,见岸上轿子有人抬回去了。季德大叫:“谁人抬轿,为何反到河边去了?”那轿越走得快了。季德叫声:“不好,遇见歹人了。”忙领众人来赶,上得轿来,猛见人一大叫道:“桃花山大王同伙在此,往那里走,吃我一棍!”就地滚来。季德大惊,忙举棍来迎,杀在一处。这小桥上又不能容多人,季德又斗不过,看看斗到二十四合,那人回头见轿已去远,便一棍将季德搠倒,喝声:“饶你罢!”回头走了。这边张英换了干衣喘息,方才走,季德大叫:“张爷不好了,人又夺去了,快快越来!”刁虎昏头昏眼的,听了此言,不论好歹,踉踉跄跄的扒起来,道:“快赶,快赶!”一行人又赶过桥来。只见那人奔河边下去,众人拼命赶来到河边,只见河内一只小船,那人跳上船,一棍点开舡,四个人摇浆如飞而去。
原来是雁公子和云小姐定下的计,那家内的赵日素,就是小姐妆的:那抢的小姐,是采苹妆的,那桥头强徒,是雁公子妆的;那船上、轿上人等,是众丫环妆的。只说是桃花山的强盗,一者使刁虎绝望,无处拿人;二者使老夫人次日假意告状要人,使刁虎无辨。这都是才女的妙计。后人有诗赞道:天生才女果风流,定下机谋胜武侯。
虎穴龙潭能闯出,凡夫俗计尽皆休。
话说雁公子上船而去,这岸上刁虎气得无法,便大叫众人沿河赶去:“看这狗强盗走到那里去!”齐赶来,雁公子大笑道:“先教做试试我的本事。”便左手取弓,右手搭箭,扣满弓,喝道:“我射你头一个的左眼罢。”声着搜的一箭,正中那前头一个家丁的左眼,大叫一声,往后一交跌倒。众人吃了一惊,呐声喊,回头就跑。连刁虎也唬走三魂,忙救起家将,回身就走,不敢追了。这雁公子哈哈大笑,摇橹缓缓而回。不一时到了落贤庄,上了岸,夫人早着人悄悄接回后楼不表。
再言刁虎回庄,气了个臭死,自己又跌伤了,吃了一肚皮的水;家将人射瞎了,哼声不止,又不知是那里的强盗,十分痛苦。闹了一夜,次日起来,忙传捕快并地方,四路缉访强盗。正在忙忙碌碌,忽见云文跑得气喘虚虚的走来,口中不住叫道:“不好了,祸到了。”刁虎忙道:“甚么事?”云文道:“你你你,昨昨日,抢抢了舍妹妹,今今今老母要喊喊御状呢,岂岂不连连累了我?快些些送回回去罢。”刁虎听了,大惊道:“这还了得!如今令妹又被强人抢去了,拿甚人还他?”云文急道:“怎么怎么讲?”刁虎道:“令令妹又又被强人抢抢去了。”云文大惊道:“今番是完了,完了。”二人急在一堆。包成在旁道:“事已如此,急也无用了,只好如此如此,先安了老夫人再讲。”刁虎、云文只得依计而行,不表。
且言云府雁公子次日起来,到后堂向夫人道:“我想刁贼此番吃亏,访拿必紧,侄与小姐都在家不得了,倘他闻知消息来搜,反有大祸。”小姐道:“恩兄所言极是。况哥哥不是好人,看出我在家中,必要走漏风声,如何是好?”老夫人道:“计将安出?”小姐道:“只有孩儿避一避才好。”夫人道:“你爹爹去后,举目无亲,只有常州武进你舅舅家,可以放心住得。只是路远山遥,女孩儿家如何去得?”小姐道:“不妨。奴还是女扮男妆,带老苍头夫妇,并采苹去,便了。”夫人哭道:“叫老身膝下无人,如何舍得?恨只恨这不肖畜生,弄得如此。”夫人无奈,只得写了一封备细的书子,叫苍头王大夫妇并采苹,都装扮已毕,大哭一场,小姐女扮男装去了。下文自有交代。这雁公子也改姓双名飞,以号为名,悄悄投文翰林去了。老夫人思想:“此气难出,不如告他一状再讲。”遂穿了诰命,写了状子,才要动身,忽见刁虎同云文、张英挑了无数礼物,前来请罪。夫人一把扭住刁虎,道:“来得好,来得好!我同你见皇上去。”
正是:凭空万丈风波起,搅得三江水不清。
欲知后事如何,且听下回分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