去息事宁人,去小事化了。
这次不一样。
她的性格很好,但她的脾气又没那么好。
息事宁人可以,装聋作哑不行。
所以十分钟后,晏在舒终于在这片居民区外边的马路上找了个划线位置,下车后拎着一个纸袋,对着导航往里进。
这片小区是九十年代的旧小区,临近学校,这个点儿正好能听到广播体操的播音,杂草从红砖瓦角落里钻出,树下密密麻麻落着枯叶,橄榄树的果核腐烂了,被一双帆布鞋踢开,骨碌碌地滚到台阶前,上了台阶,穿过楼与楼之间的窄道,几滴水“哒哒哒”地滴晏在舒肩膀,一抬头,上边儿防盗窗里,一阿姨正抖衣服挂晒,她笑一下,低着头走进了楼道里。
上三楼。
门还没敲,里边门吱地一响,一张白生生的脸从里边探出来,“晏晏!”
屋子不大,一房一厅带小阳台,三楼的高度正好是楼前那棵老树的高度,风过,揉得那半青不黄的叶子咯咯响,晏在舒把家里带的早餐放在桌上,雍如菁在厨房里热牛奶,穿着条绸纱的家居裤走来走去,露出的脚踝伶仃一截,很白,没有什么生命力的苍白,细细的,柔柔的,一只膘肥体壮的杜宾跟在她屁股后边打转。
这狗晏在舒认识,这狗的主人晏在舒也熟,这狗还是只带编制的狗,但她没怎么明白一件事:“它怎么在你这儿?”
“上个月裴庭送过来的,他说浪浪犯了错误,被市安全防卫中心劝退了,他说他新女朋友过敏,这段时间要养在我这里,”雍如菁从厨房里探出头来,又低头拍那狗的脑袋,“浪浪,去跟姐姐打个招呼。”
那只杜宾嘤一声,哒哒地跑到晏在舒跟前,特敷衍地扭了两下尾巴,一屁股坐下去,浑身黑毛像浪一样晃荡了一下,不情不愿抬爪子,晏在舒跟它属于相看两厌的状态,伸手,击掌,走个过场就算完事儿了。
晏在舒扬声:“这你也信?”
雍如菁把牛奶递给她,茫然地回:“不是说现在编制都饱和了么。”
“……”她不是说这个,她说的是新女朋友过敏,裴庭那死样,浪浪是他跟雍如菁初中那会儿捡的狗,那就是他亲儿子,宠得没边,狗仗人势四个字是耍得淋漓尽致,裴庭为此跟一个排的女生断过关系了,就没听说过反过来为了谁把浪浪丢了的。
而晏在舒不准备说这个,她给唐甘打了个电话,唐甘说还在找车位呢,十分钟就到,晏在舒又站起来,到阳台去给一盆蔫巴巴的花浇水,转头看见晾衣架边上坑坑坑地响,扭头问,“有没有工具箱?”
“沙发边上的小箱子里。”
晏在舒把阳台松掉的螺丝拧紧了,又看了看防盗网,最后把目光落在那寸步不离的狗上,行吧,独居女生,有只凶神恶煞的大黑狗镇宅,挺好的。
十分钟后,唐甘到了。
晏在舒和他们约在雍如菁家,是要谈谈那部片子的事儿,那两分多钟的内容需要一个正面渠道发布,裴庭是个在规则边缘打转的人,站在裴庭的角度,没有任何个体能把这段内容公之于众,这倒没错,而其他第三方渠道合不合规另说,多少会带着“揭发”这种具有强烈引导性的意味,把原本的客观事实带偏,把节奏带大以博取关注度。
而晏在舒没想过走偏道,也没想过用那种不体面的方式把消息给爆出来,她不需要腥风血雨,她有硬扛的底气。
所以晏在舒要找个渠道内,有公信度,又有一身硬刺的人,她找到了雍如菁。
雍如菁在市电视台实习,带她的师傅叫姜杨,姜杨早年是市电视台法制栏目的主持人,暗访过代/孕机构,报道过学籍乱象,在他手底下揭开的黑幕数不胜数,是个顶有名的刺儿头,是个情操至上的理想主义者。
但他第一反应是,“这活我不接。”
晏在舒愣了,雍如菁也愣了,她把电脑屏幕转过来,小声地对视频对面的人说,“您还没看呢。”
视频镜头里面,那位针砭时弊一身反骨的刺儿头不如想象中那样尖锐,也没有咄咄逼人的气势与刁钻的话题角度,反而长得阔面横眉,像是旧版电视剧里的鲁智深,此时此刻他坐在高铁站的候车大厅里,周围人来人往,他咳嗽两声,应道。
“你们说的这件事,我们也追过这个新闻,几年前登报检举笠恒药业导致儿童药毒性耳聋的人叫荣辉,是桉县一名农户,他儿子就在当地特殊儿童中心,当时我们暗访过那里,所用药物已经全部替换过一遍,于是我们辗转去采访荣辉,但他第二天就改口了,说只是一场误会。”
唐甘脑子转得快,听了这话,说:“动作这么快,要么威逼利诱,要么屈打成招呗。”
姜杨笑一下:“这也只是主观臆测,新闻报道要求的是客观事实,只报道,不蓄意引导。”
雍如菁煞有其事地点头。
唐甘笑眯眯的:“客观事实就是,桉县的老药厂确实提供了会致使幼童药毒性耳聋的药物,证据确凿,这没得洗,对吧,而当年这事儿没有报道也没有追责,这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