你说得对,天下有识之士都该为朝廷所有,为你所有,所有人都是你手上的棋。
棋盘在你眼前,怎样落子,都跳不出你的那一局。
可若真要有行差踏错呢?
赵盈,从古至今,多少朝代更迭,江山轮换,道理是亘古未变的,可也未见得个个是明君圣主吧?”
这是怕她将来做个昏聩君主,甚至是亡国之君了。
“您的意思我明白了,但您似乎忘了,我跟您说过的话。”
赵盈缓缓站起身,朝着赵承衍盈盈拜一礼:“在未掌司隶院前,我只有父皇的宠爱。
现而今我虽官居一品,但我根基未深,朝堂之上也尚不能站稳脚跟。
所以今日的我,和从前的我,并没什么区别,我还是只有父皇的宠爱而已。
皇叔您怕我这般行事,将来乖戾,别说做个好皇帝,甚至可能都不配为帝,我跟您说我不会,您信我吗?”
她哂笑,唇角都没真正扬起弧度来,周身气息都是清冽的,眼中更是淡漠一片:“我要是像赵清或是赵澄,有那样的外戚扶持,遇上天大的事,我也不会想着到清宁殿去哭诉一场。
能做君子坦荡荡,谁又愿意背负骂名学小人行事!”
她转头要走,赵承衍心念闪过,在她迈开腿的那一刻扬声叫她:“元元。”
赵盈脚步顿住,却没回头:“皇叔心情好的时候我是赵元元,一日心中不快,又或是我哪一句话刺激到您,那我就只是赵盈,这样真是好没意思。”
她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丢,等说完了,头也不回就往外走。
赵承衍知道他今天大概是吃错了药,把小姑娘给刺激到了。
方才……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。
许是想起了宋氏,想起了她的出身,没由来的,好多念头在脑海中闪过,最后糅杂在一起,叫嚣着,呐喊着,她本就该离昭宁帝远一些,而不是拿他当慈爱的父亲,受了委屈遇上难处,总想着到他面前去撒娇讨帮助。
于是那些话,就脱口而出了……
“河间府辛氏的事你不……”
“我自己会弄清楚,不劳皇叔费心。”
找死
工部监工雍国公府,足足忙活了快一个月,总算是一事一物都按照赵盈的意思布置妥帖,也算是叫她满意,挑不出一点儿毛病来。
这事儿说起来,工部底下的这些人,就没有一个不在心里头骂孙其的。
本来他们就战战兢兢的给赵盈收拾地方了,结果偏有那几个不长眼的跟宋怀雍打了一架,这还不算完,孙其还要去参赵盈一本。
倒霉的都是他们。
赵盈是没工夫同底下这些人计较的,也计较不着。
雍国公府交了工,她还挺高兴,叫手底下的司隶巡察准备了些碎银子拿去赏人,自己也没急着逛一逛雍国公府,交代了周衍和李重之,安排人把司隶院的东西和人手从大理寺挪出来,清点安置,自己进了宫去。
昭宁帝下了朝就回了后宫,这些日子赵清帮着孙淑媛打点麟趾殿的事,他大概是因为赵清办事得力,偶尔也肯到孔淑妃的宜阳宫去小坐。
孔淑妃才给他煮好茶,递送在他左手边的描金剔红四方案上,一面柔声细语叫皇上:“前两日母亲进宫来请安,说起大娘的婚事来着。”
昭宁帝斜眼看她:“你们家的大姑娘跟元元是一样大的吧?”
她忙说是:“就是明年要及笄了,家里才想着要给她相看人家,妾先前不大上心,母亲提起,妾才想着,跟您讨个恩典。”
这是想叫他赐婚。
天子赐婚是佳话,更是彰显皇恩的。
这原本也没什么。
孔氏诞皇长子,位次上却始终被姜氏压着一头,再加上前阵子赵盈传召孔如勉的事,赵盈虽然解释了那许多,他心里明白,可总要做做样子给外人看。
是以给了孔家这个恩典也不算为过,反倒当是补偿孔家的。
只是孔氏的意思嘛——
昭宁帝拢指于案,轻点三两下:“你们家有相中的人家了?”
孔淑妃摇头说没有:“才打算给她相看,也没这么快的。”
“既然还没有,就等相中了,再回话吧。”
孔淑妃脸色微变了变,听出了他话中的拒绝,略一抿唇,还想要再试着求一求。
正好孙符此时猫着腰进殿来,快步往昭宁帝身边去,附在他耳边回话。
她隐约能听见孙符说什么公主什么进宫的话,面色就几不可见的更沉了一番。
昭宁帝听完孙符一番话,甚至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再给她,起身就出了殿。
从头到尾,她亲手煮来,又亲手奉上的那盏茶,他一口都没碰过。
可是她也只能跟上去送昭宁帝离开宜阳宫,别无他法。
一直等到明黄的身影彻底消息在眼前,孔淑妃才敢恨恨的骂上一句:“简直就是个祸害!”